林间夏至天南星和小金鱼

临时决定跑去延庆。因为要找一种植物,但其实希望渺茫。

我曾在玉渡山风景区见过那个,然而玉渡山已经面目全非了。去年秋日,就发现玉渡山重修了道路和一些设施。修整是好事,但路边好几处植物密集的位置,都遭到了重创。比如某一片林下草地,被彻底剃过,然后变成了...锁着门并没有投入使用的简易厕所?!总之,有那么几种植物,我在北京其他地方没见过,玉渡山景区里倒是常见,但反正都没了。

然而还是心存侥幸,所以终于决定跑去。果不其然,最后是没能找到目标物种的。非但没找到,而且景区管理有点莫名其妙。比如下面有停车场,却拦路不让走,必须停在上面,白白多走一段路。这也罢了,但又有什么天津牌照、河北牌照的车,就给放行了。你说是景区工作人员吧,下来一车老小看着就是普通游客。你说是领导吧,也没人端茶倒水的。总之,给人以诡异感...

当然这也都不算什么,毕竟是来找植物的。然后我就发现了,沿途的游客们,热衷于在这里开办采摘节活动。有人手里拎着一塑料袋水芹,还给同行的朋友介绍,水芹怎么好吃。有人刨了好几塑料袋的苔藓,还在刨,他朋友说,赶紧走吧,他说,你不懂,这得卖好几十块呢。有人挖了一兜子药材,我问,您这是药材啊,还是回去种着看啊,拎兜子的说,就是好看,他媳妇儿同时说,这都是药草!拎兜子的走出去十来步,开始数落他媳妇儿,你别告诉他啊,你告诉他干嘛啊!哦,内讧了?我看他的口袋里,有穿龙薯蓣、景天三七、白花碎米荠...

总之乱七八糟就对了。我的直觉一向敏锐,我就觉得这次去找植物,一定不能如愿。

全叶大蒜芥Sisymbriumluteum

有斑百合Liliumconcolorvar.pulchellum

钝萼附地菜Trigonotisamblyosepala

林下的全叶大蒜芥倒是不少。我从前没见过这个物种,所以算是个人新记录了,这么说来,此行也是有收获的。美中不足是我看了一路,全叶大蒜芥至少看见了几十株,就没有一株开花规规矩矩,全部都是歪瓜裂枣,无一例外。就没有一束花序上的花都是完好的。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物种就喜欢特立独行,比如丐帮,就没人穿整齐洁净的衣服,类似一种企业文化。

其实放眼望去,林子里一片绿色。我有点不适应这种节奏。毕竟之前的一个月,先是去英国看了不少植物园和花园,都是花团锦簇。之后去了瑞士,山上的野花都是刚刚开放,各种引人注目的彩色小斑块。然而回国后,这是第一次外出拍照,满眼,都是绿。只有零星散落的有斑百合,是个例外。

林子里偶尔有鲜艳的红色,如果不是火腿肠皮,那就是有斑百合了。一路上我估计看见三四十朵。正因为如此醒目,百合也算倒霉到家,成了游客最喜欢掐的野花。我看见两次有人手里拿着掐下来的有斑百合,看见四次扔在地上的一枝。您掐了然后就扔了,多恶心啊,哪怕掐了回去您插瓶子里看上一礼拜,也算人家百合临死前做点贡献,陶冶一下您的情操。掐了随手扔,属于先奸后杀式的恶性事件,让人没法忍。

以前挺常见的钝萼附地菜也变得极少了,我只看见三株,约等于没有了。以前我记得路边草丛里,间或能见到的。也罢也罢,反正总归是景区经历了一次大折腾,什么消失了都正常,何止钝萼附地菜呢。

景区内的小瀑布

北京水毛茛Batrachiumpekinense

北水苦荬Veronicaanagallis-aquatica

进入景区不远就有个小瀑布。其实去年就见了,但再往前并没有。估计是人为制造的,比如在上游堵了水之类的。反正小瀑布是游客聚集地,先聚集一群拍照的,再聚集一群捞鱼的。没错,捞鱼。景区门口就有卖抄网的,干嘛用?捞鱼啊!没带就赶紧买一个。到底有鱼吗?以前玉渡山还真有不少原生鱼,不过现在,嘿嘿...

现在景区的溪流里,从上游靠近泉眼处,直到下游水库附近,有上百条的...红!色!小!金!鱼!我在好几个地方都见了,大凡水流平缓的位置,就有小金鱼,少则几条,多则一二十条,加一起归了包堆儿,有上百条了。瀑布下面的浅水潭,就有大人孩子一起捞小金鱼,享受亲子拓展运动的乐趣。要说,不捞原生鱼了,也是件好事,但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头呢...(顺便说,到底是谁弄来的小金鱼,值得我们满怀恶意地猜测一下...)

要说玉渡山景区,其实水生和湿生植物也很丰富,这么一折腾,难免受影响。我记得这里的柳叶菜属植物我之前同时见过4种,但去年只剩下一种常见的柳叶菜了。小花柳叶菜、沼生柳叶菜、光华柳叶菜都不见了,不得不叹息一下。好在北京水毛茛的群落还在,感觉还比较旺盛。只不过呢,靠近入口处小桥下,我看见岸上扔着一些北京水毛茛的尸体,不知道是谁捞的。说来,这种以北京命名的植物,分布地区主要就在北京和河北,也不是那么白菜的寻常物种,是不是还是稍微注意一下比较好?

北水苦荬有一小群,也仅仅看见一小群。在北京,同时有水苦荬和北水苦荬两个十分相似的物种,房山区都是水苦荬,似乎北水苦荬略少一点。这一次我也总算搞清楚了二者的区别:水苦荬的茎、花序、花梗上明显有短毛,而北水苦荬只是偶尔有毛,比较稀疏,整体上还是倾向于无毛。

东北南星Arisaemaamurense

东北南星Arisaemaamurense

东北南星Arisaemaamurense

不过东北南星这次倒是见了不少,比我之前在北京加一起见的都多。话说我们大学植物实习是在小龙门林场,那里的东北南星虽然有,但是就孤零零的几株,这回我忽然看见一个小群落,大南星,小南星,半大南星,还有一群南星崽儿,真是令人欢快的事呀!

大概东北南星开花是绿色的,不好看,所以没有游客惦记,绝大多数的花序都挺立着,没有被掐走。只是不知道那些挖药材的会不会惦记,但我想,至少以游客身份前来玩耍、心血来潮要挖点药材回去的人,不至于有这心思,毕竟一不留神,就能把自己毒死,而一旦毒死了,就没有下次了...

对了,顺便说,林子里还有更多更多的一把伞南星,说明这里的环境原本还是不错的。越往深处去,之前大兴土木造成的影响就越小,不靠谱游客出现的概率也越低,所以植物保存得也相对完好。

一把伞南星Arisaemaerubescens

一把伞南星Arisaemaerubescens

在确认了预期地点没有预期物种之后,其实这趟旅程对我来说,基本已经结束了,剩下的就是沿途看见什么随便拍拍。然而这个季节,在被大力折腾过的景区里,值得拍照的物种还是十分有限的,所以前后左右转了一圈,也没有太多新发现了。

倒是发现以前景区可以走更远,如今却在中途立了牌子,说,前面不是游览区了,禁止通行。其实前面还有专门修筑的小路,还有以前的路牌,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说不许过去了。说实话,我以前特别喜欢玉渡山,一是环境好,二是物种丰富,现在这两个优势,已经丧失了一点五个了。景区的游览面积变小了,票价倒是没降。顺便说,我手里的最早的玉渡山的门票上头印的地图,写着,还可以通往海坨山呢...

收工准备走。远离游客核心区的边缘小路上,看到了二叶舌唇兰。后来在水边的草丛里,也见了尖嘴苔草。舌唇兰倒是见过不少,但至少玉渡山还剩下几棵,也算不容易了。尖嘴苔草我之前没见过植株,只看过标本,于是又是我的个人新记录物种。

二叶舌唇兰Platantherachlorantha

尖嘴苔草Carexleiorhyncha

在靠近停车场的位置,就在大路边的草丛里,有一群紫斑风玲草。临走前,这是我拍的最后一个物种。说来,紫斑风玲草其实并不算好看的野花,所以即使靠近大路,也没什么人掐。看来颜值不能太高,高了就被惦记,就被戕害,不如又丑又平凡,可以颐养天年。

但话不能说得太绝对,不能立Flag。就在我拍完紫斑风玲草,正准备返回停车场的时候,一个家庭路过这里。一位奶奶,一对父母,一个小男孩。小男孩没什么精神,奶奶顺手,啾,就掐了一个紫斑风玲草的花,在小男孩面前晃悠,说:“看花喽,看花喽!”

“这是啥花啊?”妈妈一脸嫌弃,把奶奶手里的花从儿子脸前头扒拉到一边。

“啥花?这不倒挂金钟嘛!”说完,奶奶又把花在男孩面前晃来晃去。妈妈干脆把儿子抱起来了。爸爸全程一直黑着脸,一句话都没说。

紫斑风玲草Campanulapuncatata

紫斑风玲草Campanulapuncatata

我还是迅速逃离此地了。上次就觉得玉渡山有点够呛,但又盼着今年能不能缓过来一点,看来希望落空。虽然说大话不腰疼,但我真心希望景区能把管理方面的工作做好,这地方折腾折腾,就彻底完蛋了,比如,那些红色小金鱼,就算竞争不过本土鱼类,但原本溪流里的蜉蝣啊,蜻蜓啊,石蛾啊,那些小虫子的幼虫稚虫,也难免葬身鱼腹。图什么许的呢,本来是挺好的地方。

前些年,我都挺热情地给喜爱自然的同伴们推荐,去玉渡山。从去年起,我是不敢推荐了。其实景区经营也有自己的考量,这我懂,我不推荐,也不会造成多少损失,反正现在大轿子车一车一车地拉来旅游团,景区亏不了。

反正生命在于折腾。折腾的又不仅仅是一个玉渡山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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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冬ASP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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